【花夫妇中南欧爱情故事12h】关于路德维希不喜欢的下雨天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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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路德维希不喜欢的下雨天的一切
00.
路德维希始终记得，那是个很棒的下雨天。
01.
不过说实话，路德维希很不喜欢下雨天。
黏糊糊，湿答答，通常伴随着疲软的纸张和过分拥堵的交通。好像全世界的人（当然，除了路德维希！）都爱在下雨天开车出行似的。红色的灯光在雨雾里闪成模糊的一片，公司的瓷砖开始泛潮，让人不敢快速而有效率地前进。
这一天也没有例外，连续不断的降水让包括天空在内的一切都看起来昏昏欲睡。
午餐时间到了，同事们陆续离开的声音终于使路德维希从报表里抬起头。他先捏了捏僵硬的后颈，然后把眼镜随手安置到某个固定的位置。路德维希低头盯着屏幕太久，于是在回神的同时感到短暂的晕眩。
思考片刻后，他决定去买杯咖啡。
雨没有任何变小的迹象，路德维希叹了口气。常去的那家店铺离公司略有些距离，而他并不想在雨里行走太久，只好沿着街边的檐往前去。
这座城市对于路德维希来说尚算新鲜。他刚来这里不久，还没来得及搞清此地天气预报的播送时段，当然也还没来得及探索街道角落的一家店——何况这家店只挂了一块意义不明的木牌，店门口堆杂绿植，让人一眼看过去压根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的。
因此，尽管路德维希每天上班都会路过这家店，却从来没有关注过植物以外的东西（毕竟他上班时店从来都还没开门）。他暗暗赞叹盆栽主人的养护技巧和摆放审美，但他并不知道这是一家小小的餐馆，出售意面、披萨和正统意式浓缩的，也不知道店主人是个对食物极其讲究且手艺极佳的意大利人——虽然看起来总像是没睡醒，让人怀疑他可能会不小心把自己也一并出售。
——直到今天，这个灰蒙蒙的，但又不太寒冷的下雨天。
02.
路德维希终于看到了这家小店铺的营业。一个看起来相当年轻的男人看起来刚给门挂上风铃，正在门口的梯子上缓慢地往下爬。雨天的地湿滑，即使梯子并不会倒，他看起来仍然摇摇欲坠。路德维希紧走几步，上前扶住了他的梯子又递给他一只手。对方看他一眼，露出一个放心的表情，两步跳了下来。
“谢谢您，先生！有人扶着就好多啦！自己一个人爬那么高实在是有点吓人！”店主很开心地笑着向路德维希道谢。
“其实梯子……”路德维希顿了顿，改了说辞，“您要是担心它滑开，可以在中间绑一条结实点的绳子。”
他本来想说梯子没那么容易滑开，比起梯子还是你的蠢样更让人怀疑成功的可能性。但他无意刻薄，而且店主笑得真心实意。
下雨天的街边通常充斥过量尾气，喇叭的催促鸣叫此起彼伏。路德维希站在路口转角，帮助了一家陌生小店的陌生的店主。在工作日午时短暂的间隙里，他突然嗅到了绿植生机勃勃的味道。
03.
“我请您喝杯咖啡吧，先生？”费里西安诺推开店门，刚挂上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起来，“谢谢您帮忙，我是店主……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当然不，”路德维希摆摆手，“应该是我谢谢您，我正好想来杯咖啡。”
不大的店铺里陈设完备，正对门的就是被费里西安诺收拾整齐的料理台和一个大火炉。店里放着不知名的歌曲，路德维希对此并不了解，只依稀分辨出并不是《Tarantella》。地板保留了原木的纹理，桌椅同样。粗壮的树桩略加打磨就成了座椅，清漆则固定住了它们在某一时刻的纹理，生长的痕迹在这里得以保留。
几条灯带隐在天花板的四周，散发着软和的暖黄色灯光。墙面也是一个色调，饰以蘑菇状的壁灯。店主人没往桌上摆放名贵的瓷花瓶或者是一般咖啡店里常见的玫瑰花，只安放了小巧的陶土花瓶，里面的小雏菊抬头挺胸地站着。
路德维希在窗边坐下，漫无目的地四下打量。磨咖啡的声音传来，咖啡豆的香气很快充满了整个店铺。很快，费里西安诺把咖啡放到了路德维希面前，又端来一碟杏仁甜饼。
意式浓缩不加糖和奶，于是咖啡最原始的苦与香在口腔里蔓延开来。杏仁甜饼既香且脆。
工作总是伴随着咖啡的路德维希尝了一口，诚恳道：“您的手艺真好，我从来没喝过这么香的浓缩……唔，甜饼也很棒。”
店里没有其他客人，于是费里西安诺干脆抱着一球冰淇淋一屁股坐到了路德维希对面。
“谢谢，”费里西安诺笑起来，琥珀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线，“我爷爷教我的，这可是我们家代代相传的手艺。”
“您是意大利人？”路德维希脱口问道。他没怎么接触过意大利人，脑子里除了电影就是刻板印象。一半说他们懒散又浪漫，另一半则个个都是戴墨镜的教父。
04.
务实派的路德维希当然也不会去细想一个真正的、活生生的意大利人是什么样子，毕竟遇到他们的概率小之又小。他没想过他们中的某一个会开一家凡事都要亲力亲为的小店铺，也没想过这一个爱意面、披萨和小雏菊。
“我叫费里西安诺，先生，不必用敬称。”
“路德维希。”
“好的，路德，我确实是意大利人——你今天吃到的可都是经典餐点，希望你还喜欢我们家的手艺。要再来点别的吗？”
“不了，谢谢你，甜点的价格……？”路德维希很快结束用餐，起身问道。即使费里西安诺是出于感谢，他也不想使仅仅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蒙受哪怕相当微小的损失。何况，他对这位店主颇有好感。
“我请你，路德，要是真的很喜欢就多来来吧。我总是一个人呆在这里，也很无聊。”费里西安诺同他道别。
路德维希离开了费里西安诺的小店，发现雨已经停了。路边的水坑像真正的海面那样波光粼粼，让他自觉无端地想起费里西安诺眯着眼睛的愉快笑容。可能是因为天气的短暂放晴，路德维希想着，感到心情格外好。
05.
路德维希理所当然地成了这家小店的常客。为什么不呢？离公司近，味道绝佳，门上有个热闹的风铃，并且店主还总爱笑。
在中午前往费里西安诺的小餐馆就这样逐渐成了路德维希的固定日程。
有时候店里会有很多人，附近公司的员工们，游人们，吵吵闹闹的学生们。费里西安诺往往在此时忙得不可开交，而路德维希则会主动帮他打下手。
更多的时候店里相当安静，和路德维希第一次来时没什么两样。不知名的音乐照常放着，费里西安诺有条不紊地做着每一件事。有时候是擦拭桌椅，有时候在给花换水。更多的时候在一口锅里煮着咖啡，相邻的另一口锅里则煮有牛奶。烤披萨的火炉会把费里西安诺的脸庞和笑容一并映得红彤彤的，奶油和芝士的香味互相缠绕，吵吵嚷嚷地往路德维希的鼻子里钻。
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间隙，费里西安诺会给路德维希端上饱满的肉肠，缀以西兰花或者小番茄，有时候则是意面或者蘑菇汤。路德维希认真地品尝他的每一道菜，挨个评价，每次都是夸奖。
“说实话，”路德维希说，“每一道都非常棒。”
费里西安诺听完了就笑：“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制作食物，小时候的愿望是能当意面厨师就好。当然，现在能做出被你承认的食物好上加好。”
06.
下雨的日子里，路德维希也照来不误。他们总是就着天气随意地起一个话题，然后四散着讲下去。
如果雨实在太大，路德维希甚至会抱着他的笔记本一起来。来回赶路太让人焦急，不如找安静的一隅来午休小憩。并且这样的日子里，费里西安诺的小餐馆往往鲜有食客，他们的对话无人打扰。
火炉让店铺即使在雨天也相对干燥。路德维希在对话的间隙里听得出落下的雨打在门口绿植上的声音。不同于格子间里听到的，打字声和人声间敲打在高大建筑的钢铁外壳上的雨声。
他们聊着聊着会停下来。比起路德维希，费里西安诺似乎很喜欢下雨天。
他本人的解释是可以用火炉祛湿，还能顺便把家里烤得暖烘烘的。棉花糖泡进热可可，或者来上一杯阿芙佳朵。躺在豆袋上看书或是钻进被子蒙头大睡都再合适不过。
“灰蒙蒙的，太适合睡觉啦——”费里西安诺说，“不过路德，你好像不太喜欢下雨？”
“嗯。潮湿的天气不利于工作，到处湿乎乎的也很麻烦。虽然像你说的，确实很适合睡觉就是了。”路德维希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脑屏幕，视线在费里西安诺和工作之间来回游移，最后他叹了口气，关掉了屏幕上的文件。
费里西安诺对路德维希的视线不以为意。他娴熟地收整他的小店铺，从收纳食材开始，到给路德维希桌面上的花瓶换上新的花为止。
“那就暂停一下吧，”费里西安诺擦掉滴落的水渍，“去休息一会儿，你还没有上去看过呢。”
“楼上是……？”
“对，事实上我就住在这里。有点乱，希望你别介意。”
07.
两层建筑被角落里不大的旋转楼梯相连。路德维希跟在费里西安诺身后，狭小的过道就显得挤挤挨挨。
楼梯口挂着针织的画作，沙发上叠着毛毯，茶几上则散落着几本书。
路德维希一眼看到了某本冷门童话——他也有本一模一样的。阳台的花开得不错，是灰蒙蒙的背景里相当抢眼的存在。
费里西安诺推开卧室的门，路德维希则一眼看到了他床边的画架。
不大的空间里被费里西安诺填充得恰到好处。他好像有无限的热情去把生活像他的小店铺那样收拾得井井有条。
包括烘烤甜点或者研磨咖啡豆，或者热爱雨天。
“休息一会儿吧，床很干净。你的黑眼圈都要掉下来啦。”费里西安诺一边说着一边拉上窗帘，本就不亮的房间彻底昏暗下来。
路德维希后知后觉地发现楼上的气味同下层食物温暖的香味不同。并不是刻意喷洒香水的效果，反而……更像某种洗涤剂的味道。让他感到少有的懒散安适。费里西安诺适时地从他面前走过，路德维希抽抽鼻子，嗅到与“安定”二字同根同源的气息。
他没有睡在他人床铺的习惯，也从未同认识不超过三个月的人如此熟络。但是路德维希的身体先于大脑一步做出了决定。
打理得当的被子厚实柔软。很快，路德维希感受到床的另一半微微下沉，布料摩擦发出悉悉窣窣的声音，然后有温热的躯体贴近。
绵长惬意的午睡始于某个下雨天。路德维希侧过身子，去亲吻费里西安诺的额头。
00.
这座港口城市气候宜人，下雨的日子均匀分布，一年四季都有降水淅淅沥沥地降落。
远道而来的路德维希终于弄清了天气预报的播送时段，再没狼狈地在某个落雨日狂奔过街巷。
他仍旧不爱下雨的天气，但他记得那是个很棒的下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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